第二十章 :今夜月色甚好
宁也听着他的话斜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他自己就是魂穿来的,宁也对此深信不疑。
【你又不是鬼,不知道就不要乱说!鬼会生气的!】
不过宁也觉得若是鬼和李斯放一起,谁更可怕还未可知。
马车内点着蜡烛,将整个车厢照亮,本应该感觉到安心些,烛火却在微风的拨弄下忽明忽暗,车内的影子也跟随着烛光忽大忽小。
宁也感觉心底的凉意有增无减,只得祈祷着赶紧离开此地。
马车重新沿着来时的路返程,一路上宁也沉默不语,手中却慢慢出了一层薄汗。
“这个时辰宫门已下锁,即便是臣的马车深夜也不能随意进宫,臣吩咐人取令牌来。”
宁也的注意力被吸引,微醺的脑袋有点迟钝,但在这件事上突然好使了些。
“不必!已入深夜,城门到皇宫路途还长着,朕乏了。”
快接我的话茬李斯!快接我的话茬!我不要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回宫睡觉!太可怕了!
宁也心中呐喊,但愿李斯能懂他的话外之音,主动邀请他。
李斯静默了一瞬,宁也心中略显紧张的等待着,希望他能上点道。
“既如此,摄政王府稍近些,不知陛下......”
李斯话还没说完,宁也稍显急切地点了点头,打断了他。
“极好!极好!”
宁也心中满足,心下松了一口气,却没看到暗处李斯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
马车到摄政王府门前已是夜半,宁也也着实是乏了。
晚膳时饮了些酒,坐着车到城外奔波了来回,还中途心惊胆战了一段,宁也此时已是身心俱疲。
深夜中的摄政王府看起来仍旧显得冷清,没有多少人气。
站在熟悉的府门前,宁也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上次是醉酒前来,这次仍旧是醉酒前来。
宁也自顾自的轻笑一声,觉得有趣,没管身后的李斯,自觉的抬腿进了门。
沿着记忆中的路走过假山、清澈小湖、长廊,拐来拐去却没有找到上次的寝房,反而越走越迷茫,身后的李斯也没有出声,就这么跟着他把王府转了个大半。
宁也最终停在了一处凉亭,寻了个顺眼的石凳坐下,微微喘着气。
已经过了三更天,宁也觉得这种感觉甚是新奇。
放在前世,加班到一两点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清晨还是照旧要六七点钟起床,睡得越晚对宁也来说就越发焦虑,越焦虑的时候反而越睡不着。
宁也挪到凉亭边,低头是一汪寒潭,抬头是一轮圆月,宁也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人活着不就为了这样几个瞬间吗。
宁也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眼眶也有些发热,怎么回事啊你小子,真了不起啊。
微风拂过他的面容,带起几缕青丝,飘到脸上有些痒痒的。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时宁也觉出,摄政王府内也没有点灯,也是黑漆漆的,自己迷路转了这许久,却没有城外时的惧意。
宁也人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偏过头看他,李斯迎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宁也忽然笑了,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眼尾有些红红的,带着些微醺的醉意。
“今夜月色甚好。”宁也轻轻地说,不知是向李斯,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李斯走上前垂眼看着坐在亭边的宁也,对上他的眼睛。
宁也双目澄澈,眉眼舒展,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映着月光,仿佛一副月下美人图,勾人心神。
反而李斯眸光幽暗,只私心想将画卷藏起,却又想让世人都知晓画卷之美。
“今夜月色甚好。”李斯回了一句。
宁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回答,头靠在柱子上,感觉眼皮沉沉,脑子却清明的很。
“朕心甚是知足。”宁也闭着眼睛,带着些笑意说。
“为何?”
宁也笑容神了些,心中感受着此刻惬意悠闲,话中却带了些轻佻之意。
“月下看美人,朕深觉不枉此生。”
月色下,李斯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陛下之意竟与臣有关,臣也深觉不枉此生。”
宁也的耳朵红了红,脸颊也发起烫来,跟李斯比无耻简直是不自量力。
索性不再言语,转过头专心赏月。
李斯也坐在他一旁,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他。
宁也放松地靠在柱子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觉得身子像一片羽毛漂浮在空中,有些冷,不自觉的向热源一侧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沉了。
宁也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坐起来看看了四周,还是之前的格局,熟悉的檀香味道。
许是外面听到动静,有人敲门。
“陛下,可是醒了?要起身吗?”听声音有些熟悉。
宁也又躺回去,懒懒地翻了个身。
“不必!”
又想到什么,让外边的人进来回话。
鹤一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早膳。宁也看了他一眼,估摸着是李斯让他留下侍候。
“你们王爷在何处?”
“回陛下,王爷一早就进宫上朝了,去时吩咐属下待您醒了侍候您更衣用膳。”
宁也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不必来伺候。
鹤一将早膳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刚要离去,好像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张口到:“陛下昨夜睡得可还好?”
宁也:“嗯?”
几个意思?宁也有点懵。
鹤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上却有些狡黠的笑。
“陛下上回说王爷寝房的榻硬睡得不舒服,王爷自那日特意换了软榻的,陛下可还睡得惯?”
宁也一下愣住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不过是随口堵他的话,不成想他还真放在心上了。
“咳......尚可。”鹤一的目光看的宁也莫名有些不太自在。
鹤一得了答案,脚步轻快地往外去了。
眼见王爷对陛下私下里上心,明面上却一声不吭,可把生生把人给愁死。鹤一暗自神伤,逮到机会赶忙往前踹了两脚,这下陛下总能知道王爷的心意了!
鹤一走了,宁也感觉那股不自在却迟迟没有褪去,熟悉的檀香味围绕着他,包裹着他,空气里,床榻上,到处都是李斯的味道,李斯生活的痕迹。
宁也整个人窝在寝被里,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试图将那股不自在扭走。
今日已是圣旨定下的最后一天,几个时辰过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不知李斯此时在朝上可有何进展。
虽不想起床,但脑子已经清醒过来,再睡不着,只平躺在榻上呆呆的看着房顶思考。
眼下手中已有了名单,若李斯想的话可以直接在朝上处置,简单快速,只是一下子处置这么多人,吏部还好,恐怕负责抄家清点的刑部要忙坏了。
思路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还别说,这张软榻是要舒服多了......昨夜我是怎么睡到这的?......李斯每日早起上朝还真是辛苦的很。
正这样想着,门外传来了李斯和鹤一的交谈声。
“陛下还在睡?可曾醒过?用过早膳?”
“回王爷,陛下醒过,不曾用膳,应当是还在睡。”
门外的声音静默了一瞬,然后门从外边被推开。
宁也一听动静,猛地又把眼睛闭上了,又怕被发现装睡,还悄悄把寝被往上拉了拉蒙上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但当他听见李斯进门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的闪过鹤一说过的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宁也感觉到面颊和耳根甚至连带着脖颈都有点发烫,一定是蒙着被子太热了,他想。
脚步声渐渐近了,最后停在床榻前,宁也有些紧张,心怦怦直跳。
寝被被人往下拉了拉,露出漂亮的眉眼,鼻子和红润的唇,随后拉到下巴处掖了掖,宁也心里感觉更紧张了,努力控制着不露出破绽。
李斯好像弯了弯腰离近了些,带着些温度的呼吸倾洒在眼皮上,随着动作滑落下来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感觉痒痒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把他包裹的更紧了,仿佛比身上的寝被还要紧。
宁也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心里想着不然就装作刚醒的样子睁眼算了,虽然这样看起来一定会很滑稽。
好在李斯大发慈悲的站直了身子,好似什么也没发现,宁也心里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宁也就感觉脸颊被捏了一下,力度很轻,可能是因为刚从外边回来,手指有些微凉,带着薄茧的指尖还摩挲了一下才收回去。
?......!
我被人摸了,我被李斯摸了......但他长那么好看,很难说谁占了便宜。
宁也已经整个人僵直,直挺挺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斯却像什么都没发觉般,轻笑一声,走出门去。
“吩咐午膳备着吧,添一碗银耳羹,待陛下醒了来报本王。”
脚步声渐渐远了,宁也仍旧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迟迟没有睁眼,脸涨得通红。
他一定是发现了!他那一声轻笑!还上手!
李斯这人甚是可恨!本以为是个冰山美人,没成想肚子里全是黑水和恶趣味!
宁也气结,被子一蹬坐起身来,想起刚刚的尴尬气的锤床。
“啊!!!!!李斯!!!你个混蛋!”
门外传来鹤一的询问:“......陛下?可要起身吗?王爷吩咐备了午膳。”
宁也听了更来气了,要不是鹤一,自己不会七想八想,也不会装睡,更不会被李斯戏弄一番。
“滚!你小子,别让朕看见你!”
一边撒气,一边拿起软枕往门的方向扔了过去。
鹤一在门外打了个冷颤,陛下这是哪来这么大气,最好禀报王爷去。
这么想着,加快脚步往书房去了。
李斯手里正看着昨晚的名册和书信,吩咐人到徐松年和苏靖虎府上传话。
鹤一急急忙忙地进门回话,却引得李斯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吩咐人过去伺候梳洗,一柱香后传午膳。
李斯放下手中的纸张,往寝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