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为夫如何?
李斯禁不起他的软磨硬泡,只得松口在宫门落锁前回去。
宁也笑眯眯的答应,转身穿好衣服就带杨康乐又出门逛街去了。
留李斯在府里无奈叹气,挥手让鹤一他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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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要开恩科的诏书下达后,京城内便多了许多上京的学子,朝中的大臣们对此诏书也是各怀心事。
能在官场上混下来的个个都是人精,这个消息一出,有的老狐狸就已经嗅到了先机。
宁也正在御书房细细研读李斯留给他的百官录,一本小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现下朝中的大臣名录,包括他们之中的姻亲仇家等等,都记录的非常详细,甚至有的高官的家眷信息都记录在册。
这也证明了摄政王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朝堂,恐怕哪家死了人,都是摄政王府先知晓。
宁也翻过一页,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吏部尚书张仪,家有一妻五妾,所出有四子二女,独有两个女儿还未出阁,其余儿女都已婚配。这一页只记录了一些基础信息,比起其他官员的信息来说要简单了很多。
宁也纳闷:“这是为何?此等重要官员应该记录详细才是。”
李斯在御书房外,阻止了杨康乐要通报的想法,没出声,悄悄走进了门。
一进门先看到宁也捧着书,皱着眉头低头思量,一边想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李斯脚步轻轻,走到他背后俯身看过去。
随后不着声色地笑了笑,又低了低身子在他耳边说:“在看张仪?”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把宁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
反应过来之后,微愠地看向他:“干什么!吓死我了!”
李斯没想到他看的这么认真,吓得连自称都忘了,顿时觉得闹过了火。
为表歉意,将手里的小纸包递给他。
“实是不知陛下看的如此认真,是臣唐突了。”
宁也的注意力被那个小纸包吸引过去,好奇地接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是何物?”
李斯看着宁也眼睛睁的大大的,亮亮的,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
“臣入宫前看府上的小厨房做了些新鲜的小点心,便带过来了。”
宁也一听喜上眉梢,点心!
外边的杨康乐听着,闭上眼叹了口气。
我的陛下诶,您是天子啊,御膳房的人们都是网罗天下厨子选上来的,宫里什么吃不上,怎么每每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呢!
这可是摄政王啊我的爷诶,我早瞧着摄政王爷对陛下不安好心!哪有臣子面圣给皇帝带小点心的。
但宁也不觉得,宁也觉得天下美食各有各的好,李斯虽然人凶了点,但是会记得给他带好吃的。
他是好人。
打开小纸包,是几块龙井茶软酪,宁也笑了。
李斯拿起矮桌上扔着的百官录,坐到矮桌的另一侧。
“可是在看张仪?可是有何不对之处?”
宁也嘴里吃着软酪,没办法张嘴回答他,只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书上的张仪。
李斯手撑着脸,侧过头看他,就着这个姿势给他解释:“百官录是先帝在时所编,许多事登的并不详尽。张仪的继夫人冯氏,是户部侍郎冯渊的嫡妹,当时冯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奉议郎。”
宁也咽下口中的软酪,静静地听着。
李斯伸手端过一旁的茶杯递过去,继续说:“冯渊为人圆滑,在一次宴席上攀上了张仪,当时张仪还未拜为吏部尚书,只是吏部郎中,两人交谈甚欢,私下来往日渐密切。”
宁也喝了口茶顺了顺,听着他的话感到很惊讶。
“冯氏是他的继室吗?”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张仪的原配夫人在两人来往的半年后便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嫡女,丧妻后,娶了冯渊的嫡妹为继室。”
宁也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事,原配前脚刚死,后脚就娶继室入门。
“那后来呢?冯渊当时官职不高,若是为了仕途张仪不会迎娶一个从七品的嫡妹做继室才是。”
李斯含笑地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陛下玲珑心思,之前莫不是与臣藏拙?”
宁也顿时心虚起来,怎么说也不是,总不能说我不是他,我来了之后还怕你弄死我,我故意装傻。
索性不理这茬,狠狠地瞪他一眼:“在说正事。”
李斯也无辜起来:“自是正事,在臣心中,陛下的事当为要事。”
“你......”宁也气结,这人不阴阳怪气了,倒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朕曾听闻,摄政王爷只手遮天,喜怒无常,专权独断,藐视圣上。”
宁也冷冰冰地回嘴。
李斯想了一想,依之前来看,人们说的也确实不错。
但嘴上还是狡辩着:“臣实在惶恐,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
宁也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少废话,赶紧说,后来之事如何?”
李斯笑起来,也不计较。
“冯府作宴请张仪,张仪在席后正巧碰到冯氏,冯氏面容秀丽,张仪一见倾心。”
宁也无语了,合着这贪官还是好色之徒。
“就如此简单?就因为这冯氏颜色好,便决意要娶?不惜舍弃原配。”
李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宁也,仿佛漫不经心的一问:“那依陛下认为,除去颜色好,怎样才足以一见倾心?”
宁也没有多想,顺着刚才的思路说下去:“自是要在仕途上有所助益,又或是在财力上能帮衬的。”
李斯帮他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在陛下看来,要一见倾心,需得颜色好,有权,还需有丰厚的家底才是上佳。”
宁也觉得这话有些别扭,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太对劲,只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自是如此,不然为何张仪要娶那冯氏?”
李斯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低头笑了,只说:“陛下所说不错,张仪本意只是将冯氏纳为妾室,给冯渊面子也只是勉强纳为贵妾。”
“冯渊却不愿,官职再小也是天子门生,自家嫡女与人为妾自是不愿。于是冯渊与张仪私下做了交易,张仪回府。半年后,原配病逝,娶冯府嫡女过门为继室。”
宁也听完这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边肯定有事。
“所以,张仪的原配病逝,与冯府有关?”
“此中缘由已无从知晓,不过依臣看来,多半是有关,就算无关,也是张仪因着与冯渊约定,逼死原配。”
宁也表情愤愤,这狗东西,简直丧尽天良。
“张仪为臣不忠,为夫也背信弃义,有此结局咎由自取。”
李斯看他愤懑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有心逗他。
“陛下认为,为臣应当如何?为夫又当如何?”
宁也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为官者,应以百姓处境着想,以身作则。为臣者,食君俸禄当尽职尽责,为君分忧。”
“...为夫...为夫应当...”
宁也有点说不下去,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单身贵族,宁也根本没想过这些。
宁也只能回忆上一世的好男人标准,勉强地说了几句。
“为夫应当一心一意,爱护妻子。......若有妻妾,至少不该像他这样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妻,甚至罔顾性命。”
说到一半,宁也反应过来,这里是允许一妻多妾的。
但是在宁也心里,不管是否允许,感情就是一心一意,纯粹的,两个人的事。
李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开口对宁也说:“陛下之言,臣必然谨记。”
宁也一脸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转过头看见他眸光沉沉,眼底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卷着波涛海浪一般。
“臣自当遵从陛下教诲,好生为官,好生为臣。”
?
在说什么胡话?
宁也发觉话题又扯远了,自从那天在他面前醉酒后,李斯这人就越发变得油腔滑调起来。
宁也想起那天的经历便觉得头痛,恨不得踹他两脚,愤愤地瞥了他一眼:“又扯哪里去了!”
李斯无奈地笑笑,继续捡起刚才的话题:“同年年底,吏部尚书被弹劾私拉帮派,结交外官。当时先帝本就忌惮臣子揽权,况且朝中当时确实混乱,任谁沾上这个罪名都说不上干净,吏部尚书当下就被革职判罪,而后由吏部郎中顶替。”
宁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弹劾之人,可与冯渊有关?那之后,冯渊是否也青云直上?”
李斯点了点头:“不错,吏部尚书获罪,甚至没有精力细查弹劾之人。张仪拜任的下一年,冯渊便升为从六品户部员外郎。并且此后一路官路亨通,一路坐上户部侍郎,与当年的张仪一般,离户部尚书只有一步之差。”
“如若放任不管,下一个受弹劾的,恐怕就是现任户部尚书了。”
宁也想到这里,低下头沉默思虑。
若是将处罚贪污官吏的诏书下发,是会有人心虚响应,上交赃银,但像是冯渊这种一路从底下爬上来的人,定是不愿的。
自己手里攥了这么多年的权力和财宝,不知道是收了多少人的敬礼,贪了多少人的救命钱才有了今日,更何况,钱财上交后,官职也保不住。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又会如何应对?
宁也皱着眉,专心地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李斯凑近了些,看着宁也漂亮的眉,问:“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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