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曾诓骗于你
宁也听着这番不明不白的话如同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整个人被轰了个外焦里嫩。偏偏他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碰到了什么背叛了娇妻的渣男。
宁也僵硬的看了看四周,机灵的宫人们看事情不对先溜出去了,没溜出去的也一个个对墙而立,闭上眼耳口鼻,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里边去。
宁也想提一口气提不上来,盯着李斯那张帅脸,恨不得上去把嘴给他捂住,不让他胡言乱语下去。
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爱卿何出此言!朕何时诓骗与你。”
我说的都是真话!快闭嘴!
李斯倒好像没发现似的,顶着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继续说:“臣斗胆猜想,莫不是当日救驾的楚公子,他救驾有功,得陛下青眼也是应当的。”
越说越没谱了!又扯出楚云景什么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斯话说的暧昧至极,丝毫不在意宁也的脸现在黑成锅底。
宁也气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人颠倒黑白,咬住理死不撒口,还说出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脸色由白转红,想起刚刚宫人们落荒而逃的样子,又黑了下来。
心想自己的形象已是烂了个透,干脆破罐子破摔谁也别想好了。于是恶狠狠的还口:
“爱卿实是思虑过甚,与楚公子无关,再者,有爱卿已是朕之幸事,天下有几人能与爱卿比肩?更遑论不得君心。”
说到这里,李斯挑了挑眉,又听宁也语气幽幽,“普天之下,李卿最得朕心。”
宁也感觉自己扳回一城,抬眼对上李斯的视线。而对方的眼神沉沉,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
李斯看着宁也有点得意的小表情,视线却变得危险起来,心里一直回荡着宁也的话。
李卿最得朕心。
宁也被李斯盯得心里发毛,略显慌张地转过身走到刚刚李斯坐的矮桌旁坐下,背对着他,闷闷地说:“咳,今日有何要事?”
李斯摩挲了一下手指,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坐到他对面。
这样一来,宁也就又和他面对面了,想到这里,宁也感觉刚刚的后劲儿上来了,脸上发热,心下还有点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一时不知道看向哪里。
李斯看他拘谨的样子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反倒把自己羞成这样。
没再继续逗他,正了正神色,把一份奏折推到他面前,说:“前几日吏部尚书的案子已经发落,如今尚书位空缺,再者,案子牵扯出许多人来,一一纠察的话恐怕要费上许多时日。”
宁也低头看了看手边的奏折,是老丞相的上书,大意是说尚书位空缺,吏部一时也不太安分。
这本李斯已经批阅过,宁也又看了看一旁的宣纸页,李斯回复他先将吏部侍郎提任,其他等与圣上相商后等圣上裁夺。
宁也心下惊讶,李斯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这相当于跟老丞相说现在不是他一人掌权了,皇帝即将亲政,今后大小事务都由皇帝接手。
而且宁也早就注意到,李斯批阅奏折,用的是黑墨而非朱砂,批阅时也未直接在奏折上批注,而是裁了宣纸夹在奏折中。
虽代为理政,却并无僭越。
李斯的确没有上位的打算,但被人误解为何从没有解释过呢,他好像从不在意这些。真的只是为了江山万民便可至此吗?
宁也心中唏嘘。
李斯看他一直看着面前的奏折不语,像在沉思。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微妙的气氛将两人包裹起来,宁也低头看李斯的批注,李斯低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宁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刚刚又走神了。
李斯很有耐心地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下:“陛下以为如何?”
宁也思考了一下,说:“既如此,先下旨让他们自省,有涉及的自觉上交财物,充入国库,可免去罪罚。”
想到这里,宁也的眼睛不自觉的弯了弯,自己的小金库又要添上些了。
而后又往下说道:“虽上交财物,但为官有私,不能再用,便革去官职。”
李斯耐心听着,随意地一手托腮,看着他,引导着他继续说:“若是有不自觉上交者当如何?”
宁也想到上学时打小报告的人,一时间笑了出来。
“若有不自觉者,由人检举,按贪污罪发落,另外空缺职位由检举者顶上。”
李斯满意地点点头,眼底带着些温和的笑意。皇帝实在心思通透,李斯想。
这样一来,恩威并施,底下的人为了官职也会积极检举,朝堂将要迎来一场大换血了。
想到这里,宁也又感觉有些沉重。
虽然没经历过,但看书或者看剧的时候,多少也知道些,朝堂上的裙带关系最是难缠,官官相护,牵一发动全身。
有的甚至因为触动了自身利益直接谋反,这一道旨意颁下去,不知能不能像意想的那样顺利。
宁也的表情凝重,李斯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将对面的折子合起来。
薄唇上下轻轻一碰:“有何思虑?有不从者,杀了便是。”
宁也抬眼看向他,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是在......宽慰我吗?】
这样一句足以定人生死的话,由李斯说出来,就像午膳要杀一只鸡用来炖汤那样自然,那样不值一提。
“为人君者,要有谋略,也亦要有胆识。手段太软并非都是好事。”
宁也深以为然,作为上位者,如果只有好想法好政策是远远不够的,没有手段就无法推行。对所有人宽恕是圣母才干的事,恶人还需恶人磨。
枪杆子里出政权才是永远的神!
宁也点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朝中无人,按吏部尚书的裙带关系看,革去的人一定不少。
皇权更替,正缺人手,更何况还有摄政王横叉一杠,皇权根本不足为惧。
毕竟现在的兵力几乎全在摄政王手中,而在外人看来,摄政王自己就代表着对皇权的挑衅和蔑视,这就意味着他们认为摄政王根本不会管这一茬,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宁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既然缺人,补上就是。而人才又从哪里来?又如何得知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人呢?
古往今来,选拔人才的制度都是大差不差的——科举。
对于中下阶层的人来说,科举制比世袭或者靠推举要公平的多,让有能力的读书人在一起公平考试,获得施展才华的机会。
正科科举一般一年内只有两次,即春闱和秋闱,但现在正值夏季,还未到秋闱的时候。
宁也打算和李斯商量商量,一来刚刚接触朝政,对朝中的事务总归是不太熟悉的,二来,自己还是在李斯手下苟着,能不能决定这么大的事自己心里还没有底。
毕竟如果真的举办考试,那新添的人才,肯定会是皇帝的人。
“爱卿,朕想,若现在颁布旨意,致使朝中无人,但却还未到秋闱之时,只怕是......”
宁也没有往下说,他想看李斯是什么意思。
李斯看他话中挖好了坑,也没有揭穿他。直接说:“开恩科便是,交由礼部去办,办不了就革职,有能办的为止。”
恩科,区别与正科,是朝廷遇上重大喜事时增加的一次考试,体现皇恩浩荡。
不过,大批裁员能算是重大喜事吗?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走前都会把贪污的钱冲进国库,自然也算是重大喜事。
宁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不由得高兴起来,脸上笑眯眯的。
“爱卿既也这样想,便就这样办吧。”
李斯瞥了一眼他窃喜的小表情,没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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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也被李斯在宫里困了好几天,总算有一日空闲,决定再次微服出宫消遣一下。
吸取上次教训的宁也把李斯送进宫的几个暗卫全带上了,走之前还特意吩咐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不然就把他们全送回摄政王府。
尤其是鹤一那个大漏勺,宁也让他随身跟着,监视鹤一。
在宁也身边每天的事就是悠哉悠哉的陪他逛逛花园看看国库,最多在宫里走上一圈,其他时候他不是在吃饭就是在自己宫里睡觉。
毕竟宁也自己的身板子也经不起再多的运动了,这样的生活比起在李斯身边的打打杀杀来说,那实在是太幸福了。
但是毕竟还是李斯的人,鹤一决定还是悄悄的知会一下王爷比较好。
宁也挑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银色滚边,上用银色丝线绣的暗纹。手里还是上次那柄折扇,因扇坠赠与了楚云景,便又让杨康乐到扇匣中取了一件新的。
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街角,宁也下了车。
上次出门是傍晚,满街都被灯笼照的红彤彤的,白天看起来倒比晚上宽敞些许。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天子脚下,白天也很是热闹。
听闻京城内醉仙居与玉翠楼的菜最是一绝,玉翠楼正巧就在这条街上,宁也决定午膳就在这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