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祭祀（2）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队伍晃晃悠悠的在一座相当宏伟的寺庙前停了下来。宁也坐马车坐的头昏脑胀，皱着眉头下了马车，脚踏在实地上才觉得好受了点。
先入目的是红墙蓝瓦，琉璃瓦间有一金匾，上写护国寺三个大字，笔锋凌厉，乃太上皇在世时亲笔。踏进寺内，是随处可见的老树和翠竹，建筑质朴优雅，宏伟宁静。再往里走，有一处大殿，坐落在正中央，远远看去恢宏壮观，叹为观止。
由殿旁走出几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僧人，走上前来，向宁也施礼。
“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宁也第一次见这种，不知道该怎样。顿时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扭头在人群中找李斯的身影，一切是由李斯安排，他应该知道的。
李斯站在宁也身后不远处，看到皇帝扭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点茫然的神色，对上眼神后，眼神像小勾子一样示意他上前来。
李斯不由得觉得好笑，一看就是没有提前接触祭祀之事。不过现如今场合正式，李斯倒也没有落了他的面子，得到示意后走上前来和僧人见礼交谈起来。
宁也不知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只看李斯面上很恭敬，两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李斯转过身，引着宁也向殿内走去。
宁也跟着僧人走进殿内，净过手，点起三支香，捏在手里微微前倾，顿了一顿，举到眉前，拜了下去。宁也也不知道应该求些什么，但既然应天意站在这里做了皇帝，至少要感念神明，为国家祈福。
心中默念【今日祭天，伏望天地祖宗，保我江山稳固，皇运昌盛 】
拜过三礼后，将香敬在香炉内，就算礼成了。
行过仪式，其余的事都有李斯代劳，屏退下多余的人，只带了杨康乐，宁也又在寺内转了转。护国寺内实在是大，风景也好，宁也边走边看，七拐八拐的走进一处院落，看起来古朴冷清，了无人烟。
院落中间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老菩提树，树冠茂盛，阳光透过来洒在地上，像是一颗颗忽明忽灭的星。宁也看这里无人，而且没有其他向前的路，本要返程，谁知由一旁的厢房内走出一个老僧，慈眉善目，身披红色袈裟，手中握着一把手杖，向宁也说道：“贵人留步。”
宁也闻声停下，见他缓缓走了过来，向他施了一礼，又说道。“贵人留步。”
宁也也回了一礼，有些好奇看向他。老僧定定地看了宁也片刻，才又开口道：“贵人可是求过神明？”
宁也想了想，我正是来祭祀，自然算有求于神明。看他也没有尊称他陛下，想必神明面前众生平等，于是开口道：“不错，我来祭祖，自然算求于神明。”
谁知老僧摇了摇头，又说：“非也，贫道所说并非祭祀。祭祀为国，贫道所说是施主为己所求。”
听到这话，宁也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求过神明，自是求过神明的。他现在人在这里，身为皇帝，不就是因求于神明吗。宁也怔怔地看向老僧。
老僧见了宁也的反应，心下了然。宁也回头摆了摆手，让杨康乐守在院落门口处就好，不必近前。杨康乐明了，转身去了。
宁也又看向老僧：“正是求过。”
老僧看宁也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笑了一笑，开口道：“施主不必惊慌，一切所出皆为天意。心诚则灵，想必神明也应了施主所求。”
宁也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为求财，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但是老僧说的也没错，自己所求的的确都应验了，反而是自己答应的还愿还未还。
宁也想到这里，试探地问：“的确应验，只是我心中常觉不安，若一朝被收回，不知将如何自处。”
老僧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院中央的那棵菩提古树，抬头看向树冠，背对着宁也开口道：“那要看施主自己。”
宁也不明所以，老僧转过身来，“施主只问自己，是否满意这里？是否想过回去？”
宁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知道。老僧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宁也只觉得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现代的生活，上班，加班，马不停蹄的赶地铁，胡乱塞到嘴里的早餐。最后定格在那一条人行道上，飞驰而来的汽车......
虽说这里并不习惯，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个傀儡，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何况还有个动不动就杀人的摄政王李斯，但是自己真的愿意回去吗？真的愿意回到那个高科技但是毫无自由的日子吗？
看着老僧的眼睛，目光逐渐涣散起来，真的愿意回去吗？但是我买了自己的小房子，也攒了一些钱，说不定回去不会再过那样卖命的生活了......
太阳还挂在添上，几只鸟从院中低低地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宁也回了回神，回去......这时他突然想到脑海中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汽车！
在他来这里之前，最后一秒是被汽车撞飞了！宁也想到当时自己人直接飞了出去，浑身打了个激灵，那边的他说不定已经被装成植物人失去生命体征了！自己的小房和存款都不一定够在icu里呆上一个月。
“不不不，我不想回去，现在的生活是神明的恩赐，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很满意神明的决定。我出了这院落就去还愿，感恩神明。”宁也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如果不是在现代的沉没成本，他甚至都不会犹豫一下。
这里的生活有吃有喝，虽然没有高科技，但是对于宁也来说，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的意义，他更喜欢过悠闲的日子，看看风景，感受时间的流逝，还有没事儿吃点好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坐拥万里山河，虽然没有多大权力，但是李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不会动不动就要杀了他，只是经常让他吃瘪！但是他是个美人啊...美人，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老僧看宁也的目光由涣散逐渐变得坚定，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有趣，不由得笑了出来。“哈哈，施主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杞人忧天。施主满意当下，神明既应愿，自不会收回。”
这话让宁也也放心了许多，不会出现刚适应了这边突然又回去的荒唐事。老僧从袖中掏出一小段红绸和一串菩提子，递给宁也，说道：“施主不必到前殿还愿，院中这棵菩提已有上百年，求愿极灵，施主将红绸亲手系上，在此还愿便可。”
而后顿了顿，又说：“这串菩提子也是此树所结，在神明前开过光供奉过的。与您有缘便赠与施主，愿神明保您福寿安康。”说完，老僧向宁也施了一礼。
宁也心下动容，接过老僧手中之物，也回了一礼。“多谢。”
之后按照老僧所说，将红绸系在树枝上，又拜了拜。【多谢神明垂怜，既到此处，唯感念神明恩德，特来还愿。回去后定会多奉香火，多行善事。】
做完这些，和老僧说过几句，便带上杨康乐告辞离开了。
宁也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结果拐来拐去的，两人竟迷路了。宁也看着每拐过一处弯都长的一样的墙瓦，顿时傻眼了，转头看向身后的杨康乐。杨康乐面上也一脸为难，跟着陛下七拐八拐的，已经把回去的路忘的差不多了。
宁也气结，一边气自己不认路，一边气杨康乐也不问路，看见路边的草都要上去踩两脚。直到宁也拐过一个弯，看见不久前被自己踩过的几株草。这也没个人，宁也气的给了杨康乐一下，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下，说什么就是不走了，反正皇帝不在他们也不能走，就看哪个有眼力见的发现爷人没了，来找我。
杨康乐一看陛下不走了，自己也停下了，没敢坐，站在宁也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个字也不敢说。
然而现在前殿——
宁也上香完成仪式后就往后院走了，剩下的摊子全推给了李斯，李斯看了他两眼转身跟几个僧人办其他事去了。结果眼见都未时了，皇帝还没见影儿，太阳已经挂在正当空，随驾的朝臣们都在殿外候着准备回程，独独不见皇帝和他的贴身小太监。
李斯办完其余的杂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回程，一出殿门就看见朝臣们一个个杵在殿外，大眼瞪小眼。
李斯皱了皱眉，左右扫了一眼，独缺了皇帝和贴身的小宦官。朝臣们看李斯眉头皱起，面色不善，周身好似散发出一阵阵寒气，使人虽在烈阳下，如坠冰窖中，一时间都不敢有动作。
李斯吩咐人先到寺外重整队伍，皇帝到后院有要事，队伍现在寺外等候。朝臣们如临大赦，赶忙往寺外走去。李斯问了僧人往后院的路，沿着小路向后院走去。
正往前走着，拐过几个弯，就看到有两人在前方石阶上，一个坐着无语望天，一个低头眼睛恨不得放肚子里。李斯简直气乐了，前殿这么多大臣等着你，你在这坐着看云彩。
“我倒不知陛下有如此雅兴，艳阳当空，留下我等朝臣等候，独自坐在此处赏云。”李斯走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宁也听着熟悉的声音，也不计较他的阴阳怪气，站起来一笑，拍拍屁股上的土。“朕在此处突觉禅意，一时忘却了时辰。爱卿既来寻朕，那便走吧。”
李斯看了看他，没说话。站在原地转身让出了路。
宁也走下石阶，看他没动作，不由得也站住了。
【他这是？让我先走？】不禁面上僵住，又不好说自己是不认识路，一时间两人竟僵在原地。
李斯本想让皇帝先走，可是一看宁也走下石阶往那一戳，面上不对，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
“看来陛下并不是专为体验禅意啊，倒像是迷了路的。”李斯话中带笑，戏谑的看着他。宁也感受到被嘲笑了，直接炸了毛。
“爱卿慎言。”宁也面如锅底，直勾勾的盯着李斯，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上去把你嘴撕烂的架势。
啧，小猫炸毛了。
李斯挑了挑眉，又回头看了一下杨康乐，轻飘飘的说：“陛下不认路，身旁伺候的人也不认路不成？你这是怎么伺候的？”，看杨康乐打着颤跪下认罪，没再往下说，只说祭祀之事已完，是时辰返程了。看宁也还是没有要走的样子，只好走在前边带路。
一行人走上了回宫的路，宁也又钻进了他的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