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祀(1)
李斯不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王府的,回想当时皇帝脸上的表情:先是迷茫,再是思虑,最后一下子转变成欣喜。实在让人琢磨不透,李斯想。如果不是皇帝戏演的太好,那便是当真对朝政无意?当年先帝也是无心朝政,但必要的权力是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的,不然也不会执意削弱镇远王府的兵权将镇远王支到边疆。当今皇帝,虽不像先前那样懦弱无知,但能否成事还要再做打算。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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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过五更的钟不久,宁也睁开了眼睛。还是那个熟悉的明黄色寝帐,看来我并没有回到现代去,宁也想。
动了动身子,宁也没忍住“嘶”了一声,只觉得小腿肌肉连带着后腰都胀痛无比。昨日李斯走后,宁也午膳吃的太饱,到御花园散步消食。一边听着杨康乐给他讲之前的事,一边把御花园逛了个遍。
宁也的身子虚,正在兴头上一连走了小半天的路,当时还不觉什么,走走停停的一直到快到酉时才回了寝宫。回到寝宫一坐下便觉得腰腿酸软,连晚膳都只是草草应付了些,便洗漱睡下了。
这一晚,他梦到他还在现代的生活,急急忙忙的起床洗漱,塞几口早饭就出门赶早班车。到公司被狗资本家安排跑腿,下班时间开会加班,一连加班48小时不停歇,最后晕头转向的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倒在床上。
宁也闭了闭眼,梦境实在太真实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他睁开眼睛看看了周围,偌大的寝宫,独属于他一个人,比起他那个每月好几千的小出租屋,这样的生活才更像是白日做梦。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吃想吃的,做想做的,可以躺平浪费时间,不用担心下一秒被狗资本家叫过去加班。
宁也揉着酸痛的腰坐了起来,昨日李斯特来告知他今日有要事,还是早早准备为好。
“咳咳,杨康乐,朕醒了!”宁也清了清嗓子,向外喊道。
这一嗓子把在门口守夜的杨康乐吓一机灵,赶忙走进殿来,撩起寝帐挂好,扶着宁也下榻。
“陛下,您今日觉得身子怎么样,昨日可是累着您了。要不要再歇息一阵,天色还早。”杨康乐看着宁也揉了揉后腰,又揉了揉小腿,担忧的说道。
宁也揉了两下,觉得还是胀痛的很,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接过小宫人端过的热茶,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无碍,只是一时累着了,今日要事马虎不得,早些收拾为好。”言下之意是,那阎王爷下了朝还要等我,晚了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有什么累的回来再歇着。
杨康乐听了这话,也着实有理。招人进来伺候皇帝洗漱冠发,穿好外袍,这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早膳传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白粥,宁也因昨日晚膳吃的少,醒了顿觉腹中无食,饿的很。一碗简单的白粥,也觉得别有滋味。
正吃着,有宫人进来,脚步声停在殿门外,向内传话:“陛下,前朝已经散了,摄政王打发奴才回话,陛下可收拾齐备了,莫要误了时辰启程。”
?
宁也一听,手上的勺子一顿,面上表情莫测。
【这阎王爷是来催命的!早饭也不能好好吃吗!我饿了!昨晚就没多少吃东西!他一个臣子竟敢催促皇帝!好歹毒的心!】
杨康乐看宁也毫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埋怨,渐渐浮现出点委屈的神色,想了想走出殿门,对着来的小宫人斥责道:“陛下正在用膳,你不出去伺候先来回话,你进宫规矩就是这么教的?”
话还没说完,传话的宫人扑通跪下,声音为难:“公公教训的是,只是王爷说已在宫门等候,怕误了时辰,这才......陛下恕罪。”
宁也放下勺子,漱过口,拿过一旁的面巾擦了擦嘴,向着杨康乐道:“无妨,莫要为难他。”这宫里谁都知道摄政王可谓是只手遮天,小皇帝又毫无权势,谁也不敢在外说摄政王的不是。
杨康乐听了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小宫人退下,回身进了殿内。“陛下宽仁。”
宁也无奈的摸了摸肚子,将将喝了一碗粥,估计路上就能饿了。低头想了想,悄声和杨康乐说“你去,把昨天备下的桂花糕包几块,给朕揣着。”
杨康乐眼睛微微睁大,快速看了宁也一眼,心中有点想笑。
宁也又催他“紧着的,我先往外头走着,你紧着跟上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使命交给了他,叹气一声,迈着酸痛的腿向外走去。
坐上步辇,穿过御花园,几个正殿,往宫门走去。宁也看着经过的风景,皇宫内放眼望去,红墙绿瓦,时不时有几只鸟儿停在墙头,清泠泠的叫上几声。
走了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快要走到宫门口了,远远望见李斯站在宫门外,一身紫色官服,上有金银线绣的团纹,宽大的袖口敞着,墨玉色腰带将劲腰束着,更显得身材修长,贵气逼人。乌黑的长发冠起,露出锋利的下颌角,鼻梁高挺,眉眼如墨一般乌润,双目如夜晚的寒星,明亮淡漠。带着一股疏离之气,长身玉立,站在宫门外。
朝阳升起,几缕带着暖意的阳光落在李斯身上,宁也抬头,一时间愣住了。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气势太盛,真得称一句公子世无双。
这时,听到声音的李斯也转过头,看到愣住的宁也,目光中有欣赏,有惊艳,独独没有他猜测的不甘和怨恨。
宁也下撵,回头看了看,杨康乐已经跟上来。便往外向李斯走去。
李斯拱手“拜见陛下。”随后不等宁也说什么,便直起身来,说到:“护国寺路途不算太远,大约一个时辰便可到达。陛下今日是乘马车,还是和臣一同骑马?”
这话说的像是开玩笑般,李斯看向宁也,唇角微微勾起,但看起来却像是表面样子。
宁也干笑了两声,两个小时的路,我这身子坐车都不怎么舒服,骑马,恐怕能把这一身弱骨头颠散了。看向李斯,道:“爱卿不必多礼,朕今日着冕服不宜骑马。”说完收起表情,也不管李斯,转头就向马车走去。
祭祀本应大摆仪仗,但先帝不重祭祀,修改制度由其他皇室成员代劳,再大摆仪仗就不合礼数。到宁也这里,他对其他大臣并不熟悉,全部由李斯安排,自己只用到场祭拜,这样也省了宁也好多事。
李斯看着宁也顶着一张面瘫脸落荒而逃般的钻进马车内,挑了挑眉,心中觉得莫名好笑,这小皇帝是急眼了不成。李斯自知宁也不想和自己多费口舌,没再追着添堵,转头上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护国寺出发了。
宁也坐进宽敞的马车里,车厢地下铺着墨色的绒毯,正中间摆着一张四方矮桌,雕着精细的花纹,桌上摆着一套小茶具和一方青玉香炉,袅袅香烟从玲珑盖子的孔洞间钻出来,宁也想了想,是龙涎香。
车厢四壁皆是明黄色的丝绸包裹,左右两边开窗,透过一帘白纱,可以看到车外的景象。座上还放了两个软枕,可供倚靠。宁也坐在车厢一角,拽过两个软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进去。
走了一会儿,宁也感觉到——饿了。早膳吃的实在是少,眼下腹中空空。于是他动了动身子,探出头,伸手招杨康乐过来。等杨康乐走到跟前,宁也冲他眨眨眼,让他上车伺候。
杨康乐明白过来,上了车。宁也看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中又是一个布包,再打开是一个油纸包,里边放着几块桂花糕,小梨酥和豆沙馅的小麻糍。
宁也捏过一块小梨酥看了看,小糕点做的很精致,小小一块,两三口的量。咬一口,有梨子的味道,甜丝丝的,宁也吃着小点心,心情不由得也开心起来。越往城外走,窗外的人烟越稀少,渐渐的只能听到马车驶过街道的声音,和车外武将们的马蹄声。
宁也边吃,边静静的看着窗外,感受着来到这边后的悠闲日子——有吃有喝,出门有车接车送,没有工作,尽情欣赏大好河山。此时的他心情平静,思想放空,像一只终于从笼中飞出来的金丝雀,尽情的享受自由的天空。
李斯驱马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宁也手里拿着,嘴里吃着,眉头舒展,眼睛明亮,透过平静的眼神,仿佛能看到他内心的满足和欣喜。
李斯本在马车前,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回头,就看见一直白净的手伸出窗外,紧接着皇帝探出头来让他贴身的小宦官上了马车。
李斯本想着路途略远,过来看看皇帝有无生事,没想到透过纱帘,像看到一副展开的水墨画,画中人面容俊美无忧无愁,如果忽视掉宁也手中捏着的半块糕点的话。
宁也对上李斯的目光,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这是什么阴魂不散的阎王爷,怎么每次想吃点好的都能碰上他。李斯一看皇帝叹气,心中不觉感到好笑,眼底浮现出一丝狡黠,面上却还严肃的说:“陛下可是没用早膳?不知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如若不顺心,不如回去处置了。”
一听这话,一旁的杨康乐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直往脑袋顶上爬。宁也发现这人净爱吓人,还惯会拐弯抹角指桑骂槐,不由得瞪了过去。
“杨康乐伺候的很好,深得朕心,摄政王爷莫要吓他,他是从小跟着朕的,吓坏了摄政王爷赔我不成?”
李斯挑了挑眉,觉得这场面甚是有趣。小猫亮爪子了,听听,“摄政王爷”,气的连爱卿这种场面话都不说了。
“这有何难,摄政王府向来家规森严,陛下若要,摄政王府的人陛下可随意挑去。不知陛下中意什么样的,臣回去亲自挑过送到宫中,能侍候陛下是他们修来的福气了。”李斯笑眯眯的看向宁也,说道。
宁也让这话噎了回来,现在的李斯,看起来不像修罗阎王,倒像是一只揣着大尾巴的狼。好样的,宁也深吸一口气,“不必,杨康乐朕用的很顺心,爱卿政事繁多,此等小事便不劳烦爱卿了。”
说罢,扭过头将手中的糕点一口塞进去,倒了杯茶顺了顺。
李斯嘴角勾了勾,驱马又到前方去了。

工业糖精
摄政王:没事逗逗猫~ 皇上:勿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