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
人们常说“三十而立”,我到好,我的而立之年,不说立了,简直就是瘫了。
那是一年前,我三十岁生日那天,下班后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的小小出租屋里,我刷着微博,吃着泡面,那天我给自己加了个水煮蛋,这就是豪华晚宴,我的三十岁生日的长寿面。吃完饭,我和平时一样,洗澡,洗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多久之后就睡着了,我是在一阵疼痛中惊醒的,醒来之后,头剧烈的疼痛,心跳的特别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多年一个人的生活,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做任何事,我忍着疼痛,换身衣服,下楼打车去医院,挂急诊。
到了医院,接着就是一系列的检查,打吊针,医生告诉我要马上住院,然后结果会在一个星期后出来,我觉得医生有点小题大做了,我一个刚三十岁的年轻女性,平时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得,记事开始,我除了打国家必须打的预防针以外,我连针都没打过,这怎么刚不舒服就住院,打完针我去找医生,医生告诉我,要把我转到肿瘤科,医院怀疑我得了脑瘤,医生说的很委婉,所有的结果得等到一个星期之后就知道了。
要不要那么夸张,我昨天刚过三十岁生日,难道是老天看着没人给我送礼物,给我送了这么大的礼物。我们这个年纪,那时候是计划生育最紧张的时候,我这个多余的女孩就被遗弃了,在福利院长大十八岁之后,我就出来一个人闯荡了,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哭,这个时候我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号啕大哭,在医院这个最能体现人间冷暖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大厅,人们冷漠看着我,一会一个护士给我端了杯茶,拍拍我的背,给我顺顺气,然后帮忙给我办了入院手续。
哭过之后,躺在病房的床上,给领导打电话请好假,就等着医生的宣判了。
这一个星期我过得提心吊胆,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那么慢,这个星期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想马上知道结果,又不想知道,那个雨天的下午,医生来到病房,告诉我,脑瘤晚期,最多可以再撑一年。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我已经平静了。知道结果之后,我坚持出院,一年之期,我要把以前想做没做的事全部做了,给我的短暂人生不留遗憾。
在一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了很多,在医生巧舌如簧的劝说下,我签了遗体转让合同。
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对面搬来了亲邻居,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从他旁边过,他友好的和我打招呼,我点头微笑。
早上我出去跑步的时候,对面的门开了,正好他也要出去跑步,然后他微笑的说:“好巧,一起?”我只能说:“好巧,一起。”那天我知道了他叫林文轩,22岁,也是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打拼,他长的瘦瘦高高的,一双大眼睛,微卷的头发,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他很阳光,快乐,说起话来很幽默,总是把我逗的哈哈大笑。跑完步,他提议去超市买菜,我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厨房里的东西我都认不全,更别说做饭了。”他一笑:“那不是有我呢吗,我做你吃,尝尝我的手艺,点评点评。”第一次见面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就说:“下次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我们在超市门口分开,他逛超市,我回家。
一回去就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抬头一看,十一点多了,快中午了,我起身,伸个懒腰,从茶几上拿起一桶方便面,去厨房烧开水。泡好方便面,正在美餐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开门是林文轩,他探头往里一看,看到茶几上的泡面,眉头微皱说道:“你就吃这个?方便面吃多了会胃溃疡的。”我嘿嘿一笑,心想,胃溃疡算个啥,我一个脑肿瘤晚期的人还怕一个小小的胃溃疡,心是这样想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今天早上有点忙,忘记点外卖了。”他越过我进屋拿起我方便面往垃圾桶里一扔,“不吃这个了,我已经做好饭了。”我呆呆的看着他来到我身边从后面推着我的肩膀,拿起我的钥匙,把我推到对面屋。
进屋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餐桌上的珍馐美馔,光闻味都令人垂涎欲滴,他上前很绅士的帮我拉开餐椅,我坐下,他在我对面坐下,帮我夹了一筷子菜说到:“动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我夹起菜放进嘴里,真好吃,和大酒店厨师做的一样好吃。我矜持地点点头:“嗯,不错。”我朝他竖个大拇指,他说:“既然好吃,就多吃点,这样吧,以后你不用再点外卖了,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做。”“那太麻烦你了。”“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吃的。”林文轩说着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从这以后,他经常叫我去他家吃饭,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天晚上,她敲门,我疼得难受,好久才蹒跚着去开了门,林文轩看着我大汗淋漓,什么也不说,抱着我就往楼下走,我一直不敢告诉他的事,被医生说了出来,他听了医生的话跑进病房抚摸着我的头说:“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那段时间林文轩一直陪着我,每天从家里做好饭,送到医院,亲自喂我吃,我不好意思的说:“你不用每天往医院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忙你的。”林文轩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不在意的说:“不用担心我,我辞职了。”听了他的话我往上坐了坐说:“好好的,你怎么辞职了?是工作做的不顺心吗?”“没有,我想更好的照顾你。”他把苹果削成小块上边扎上牙签,递给我说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我的病……”“你的病没事,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战胜病魔。”林文轩打断了我说的话。
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和林文轩的关系上升了一步,他接我出院,回到家打开门,里面是一大束玫瑰花,他单膝下跪向我求婚。我本想拒绝,可是又一想,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想在死之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就这样,我和林文轩同居了,我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屋后散步,我们还养了一只可爱的流浪狗取名叫“欢欢”。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间了,有时候我在想,就是现在让我死去,我也心满意足,不留遗憾了。
那天无意间看到微博上,别人去云南洱海拍的照片,那里的天那么蓝,海水那么轻,我告诉林文轩想去云南大理看洱海。林文轩说:“好,只要是你想去的,再远我都陪你。”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鼻子囔囔的说到:“林文轩,谢谢你,有你真好。”林文轩拍拍我的头说:“傻丫头,你是我这辈子最亲密的爱人,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此时,我觉得俗话说的真对,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一定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我低着林文轩的胸膛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我和林文轩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我们要火车,沿途欣赏一路风景,第三天我们来到了洱海,我看到了清澈的海水,蔚蓝的天空,我们光着脚在海滩上散步,我们在洱海边拍了无数张合影。我要把这美好记录下来,等以后我去世了,林文轩可以通过照片想起我来。
在洱海的那段时间可能是舟车劳顿也可能是我不想吃药倒置的,我的病严重了,每天夜里都是灰灰沉沉的,醒来又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天半夜我被疼痛惊醒,醒来之后发现林文轩没在床上,我起身,想喝水,发现杯子里没水了,起身倒水,出了卧室发现阳台上林文轩手里的烟半明半寐的,我想上前叫他早点休息,刚走到过去,似乎他电话的内容是关于我的,不知道林文轩和谁打电话打的那么入迷以至于我走近了他都不知道只听他对电话说:“宝贝,放心,我发现这个老女人已经灯枯油尽了,现在每天晚上不吃止疼药她都睡不着,你再等等,等她死了,我就以他丈夫的身份还有她亲自签下的遗体转让协议,就把心脏转让给你。”电话里又说了什么,只听林文轩说道:“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比我大八岁的老女人,要不是表哥说她的心脏和你相配,我会留在这看着她让她每天恶心我……”后面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了,此刻我不想面对他,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去厨房倒的水,回去,拿起床头的止疼药,吃了两片躺下。躺在床上我才发现我浑身已经汗湿透了。我蜷缩着身子怎样也睡不着,林文轩过了好久才过来,他厌恶的拿起被子在床上离我最远的地方躺下,至始至终他都没看我一眼,又过了好久,才听到林文轩均匀的呼吸声,我起身,拿着他的手机出去,原来总想着再相爱也要给彼此留下不想说的秘密,我们俩还约法三章,谁都不看谁的手机,没想到是我先看的他手机,看他和他标注为小宝的人聊天记录,我才知道,我就是那个跳梁小丑。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林文轩接近我是因为他女朋友先天性心脏病,她需要一个和她相匹配的心脏,而我的主治医生是林文轩的表哥,很不幸,我和他配型成功。
看完林文轩的手机,我很庆幸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离开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在沙发上我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装的还和平常一样,告诉林文轩,我想欢欢了,想回去了。林文轩可能是有急着相见的人,我们买了当天早上的飞机票,回去之后,他说有事出去,刚好我也有事,我打车到医院,找到医生,骗他说想看看我的遗体转让协议,看看我的那些器官可以捐赠,医生不疑由我,就去拿了我的遗体转让协议,拿到协议的那一刻,我一点都不犹豫的把它撕了。医生震惊的看着我,我冷冷一笑:“我的身体凭什么给别人,我不捐了。”转身离开。
回到家之后,我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和欢欢。我们来到我长大的福利院,安顿下来。
晚上林文轩找来了,我没有见他,是院长和他说的,只是后来他给我发了个短信只说了句“对不起
”
今天是我在福利院生活的第二十天了,我坐在院里的草坪上,一如往常一样,只是身边多了个欢欢,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希望下辈子不再做人了,人间太苦了……